大雁塔怀旧

去年看了一部纪录片《玄奘之路》,拍得特别好。里面的玄奘演得极为贴切,我记得一个采访中有僧人看了感动得流泪,说他看了之后就真切感觉影片里就是玄奘法师本人啊!不知怎地,虽都没见过法师本尊,我也是一样的感觉。这两天想起来,去地图上又怀旧了一下,毕竟在大慈恩寺山门外这么近住过……(刚测了一下,八十米不到)


那些年住房紧张,很多时候是在城乡结合部租住的,搬了几次家,1984年搬到了雁塔村,就在大雁塔脚下。其实我隐约记得第一次去大雁塔游玩是更早几年小舅舅带我去的,大约是在1980年前后,总体记忆比较模糊,其中印象较深的是远远看到一片郊野绿色的地方,有一座巨塔。现在的大雁塔四周,已经被假古迹、旅游娱乐设施和商业、住宅楼密密塞满,大雁塔本塔被挤得立在中间不知所措。八四到八五年,我们住在那里时,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几年,整个氛围处于从郊野向商业化转变的初期。


八四年夏天,家刚搬到这里,就在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前不久,二舅一家从广州来探亲。那时雁塔周边已经地摊儿小吃摊儿遍布,也有了一些店面,西边儿的防空洞已经改造成娱乐场所“大雁塔地宫”。我从小喜欢在地图上测算,那时候有一件事情出奇的困难,就是普通百姓是不知道自己位置的准确经纬度的,大概是国家机密吧。现在用手机GPS定位可以精确到万分之一度,而我记得当时在雁塔村时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一些较准确的参考点数据,推算出了自己位置的经纬度(精度好像是在0.1分,即六百分之一度)。计算结果应该是标在了家里一张西安市区图上,现在不在手边,否则可以验证一下。那时我还经常绕着大慈恩寺院墙跑步,我用自行车轮子转动的圈数,乘以每圈滚过的准确长度,测算出跑一周的距离为950米,今天我在谷歌地图上测了一下,大约955米,基本准确。


大慈恩寺山门外有一对石狮子,不知在那里多久了,小时候经常爬,后来2004年和2018年还专门回去跟石狮子拍过照。两边的深红色院墙外我记得当时各有一块地方是圈起来寄存自行车的。下午大雁塔关门后,我跟妹妹常在那里打羽毛球。而那里想必就是玄奘法师曾经进进出出所踏之地,想来真是神奇。而且想想这人就是更小时候看的小人书《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的白面唐僧,感觉更加魔幻了。


因为在雁塔下常住,对塔的各个角度各种距离上的形状比例记忆都极深刻。画家画的大雁塔,形状只要微有不准,我就能感觉出来。实际上,画家画的大雁塔多数比例不太对!现在的大雁塔是明末完成的第四版(将唐末第三版包裹在了里面),外形古朴厚重。很多人可能没有注意它其实是有檐铃的,只是相对于塔体来说铃很小,远看可能经常注意不到。有些细心的画家又常常把檐铃画得过大。那时还有一样东西是塔檐上面长的瓦松,可能还有其他植物,给人一种古塔被时间慢慢吞噬的苍凉感。现在的大雁塔上基本没有,因为经常清理。


我找了一张八十年代初的西安市区图,那时的大雁塔就是市区的最边缘了。


大概八六年前后,我在柏树林常逛的一个小书店里,见到一本书《因明学》。仅这书名就不知所云,都没翻开看,但因名字太怪给记住了。现在才知道这就是玄奘法师最擅长的佛教逻辑学啊!纪录片里玄奘法师千辛万苦到了佛祖初转法轮之地,看着荒草乱石,悲叹生不逢时,“佛法已经没落,我才出生”!所幸玄奘得以师承当时仍兴盛的一支,将唯实法脉传回了中土。中国佛教流派的祖庭有一多半在西安,其中的大慈恩寺就是法相宗(唯实宗)祖庭。这一支大概学术门槛太高,玄奘及弟子窥基之后不久便告式微,远没有方便法门禅宗、净土宗有生命力。玄奘望佛祖故地悲叹,而我望玄奘故地,得是悲叹的平方了!